第五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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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将香递与他手中,连同那尊在古玩拍卖会上他不惜高价竞得的宋代香炉也一起给了他。
她脑子里迅速搜索起过往有关任临树的信息,之前律师事务所也给任临树的企业做过法律顾问,虽然她没有插手,但多少对任临树也有一些了解。
他抱黎声,露出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的笑容,“我有女儿了,真是个女儿,一看就是个小女孩,你真是太过分了,为什么不让我知道,我是她的爸爸呀!”话是如此,但语气里满是宠爱和欢喜,没有半点责备,即便是说着“你真是太过分”,也是开心的。
“饭我就不吃了,你们小两口想说的话一定有很多,我不打扰你们了,孩子还小,不能吵闹,你们俩可记住了。”程肃清告诫着,意指他们不要再争吵,免得吓到黎声。
他接过香,却把香炉轻放在鞋柜上。“我送你的东西,怎可卖掉,我还没有穷困到那个地步。”他说完,看着她,又道了声:“晚安”。
心疼,还用说吗?她说不出话来。
他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,喜出望外,再一次做父亲,他期盼已久,一瞬间,他和她之间的隔阂仿佛消失不见,此时此刻,他们是黎声的爸爸、妈妈。
多多摇头,笑:“那些我不关心,倒是你,你要是真去了英国,我估计他一怒之下,会踏平你们律师事务所。”说罢,还做了个踏平的手势。
“时间会缓解一切伤痛的吧。”曼君怀抱着柔软散发着奶香的黎声,她将脸轻贴在黎声的脸上,慢慢闭上了眼睛,脑海里都是卓尧的面容。林璐云不会再原谅她了,要她向林璐云认错,她做不到,也无法和林璐云住在一起,婆媳关系,已彻底僵化。
“程律师,谢谢你,先吃饭吧。”曼君搬开一张餐椅,请程肃清坐下。
“你还带了说客来?呵呵,这样就能皆大欢喜圆满解决问题吗?我下个月,一定要走。”她说。
程肃清点点头:“快回去吧,和他好好谈谈。”
就如同他不会离开一样,和过去的那些夜晚一样,道一句,晚安。
“那也要看银行能不能贷款下来,好周转别的项目,又或者那个传说中的任临树,这次能够出手相助。”曼君思量着。
他喜欢檀香,气味略烈于沉香,而她喜欢沉香,觉得更能使人心静、安宁。不过,这些香时日已久,恐有受潮。再者,家中有婴孩,不宜用香。
“那好吧,谢谢你百忙之中还亲自过来,我送你。”曼君送程肃清出门。
“程律师,这是我的进修申请,麻烦你签字提交上去。”曼君拿出早已打印好的申请表,递到程肃清的手里。
“程律师,快请进。”她忙退后。
“对啊,难道你来做饭吗?你要照看黎声嘛,我来做菜。”
这是佟卓尧爱吃的一道菜,他吃她做的这道菜,赞不绝口,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常小炒。
她想念黎回。
我们在人世中灌注情深,又渐行渐远,漂流疏离,直到惘然相忘。
“我回自己的家,你何必还给我沏茶。”他说着,目光却没离开怀里的黎声。
站在门口的,是应邀而来的程肃清。
“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,你肯定很想见他。”程肃清说着,走了进来,他身后跟着走进来的高大男子,除了佟卓尧,还能有谁。
她这样想做什么,他又不会来。
曼君推开门,抬头就看见卓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温柔凝望着怀里的黎声,自言自语地说:“爸爸盼了好久,总算把你盼来了,你放心,爸爸一定求得妈妈的原谅,你也要和爸爸一条心,帮爸爸求情。”
他并没有往深的层面细想。
他终是无法说服她。同她告别、晚安,她都不做回应,只是说让他稍等一下。她去书房,在落了薄灰的书架上拿起盘香、檀香、沉香和两盒香枝。
他会帮佟卓尧吗?某种程度上讲,他们还是竞争对手,佟氏集团一旦垮掉,任临树的企业会吸引大批客户和精英,跻身排名第一的企业,取代佟氏的地位。
程肃清坐在沙发上,曼君给他沏茶,也给佟卓尧沏了一杯。
她这才转头看他,这是他进门后,她第一次直视他。他瘦了,黑了,胡须没有剃,青青的下巴,看上去很疲惫,肯定又是连夜工作,喝了太多的咖啡和浓茶。
“我已经听程伯父说起了,你要去英国进修半年,下个月就走。曼君,你不觉得这太不实际了吗?黎声这么小,你想进修,明年我陪你去,等我把事务处理妥善,我有的是时间来陪你和孩子们,你暂时先别走,跟我回家,好不好?”他用温和的口吻和她商量着。
桌上有今天的财经报,上面有一篇报道里,所谓的专家分析着佟氏集团股市的走向,并提到一个至为关键的人物——任临树。关键时期,如果任临树这位商业骄子能够给佟氏提供帮助,那么佟氏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。
未来的生命里,你将以何种身份与我说晚安,原来这份简单的亲昵,亦是难得的。
任临树,三十岁,后起的商界新秀,主产业是珠宝,副业涉及房地产、酒店、广告,也会投资拍摄电影,算是奇才,毫无家庭背景,全凭人脉和头脑。相貌不详,神龙见头不见尾,有传闻称其貌不扬,身高不足一米六,可见其神秘感。
等电梯时,程肃清说:“别任性了,就朝自己的一双可爱子女看,跟他回家吧,进修的事,他说的对,明年再去,也当一家人度假了,何乐而不为?”
曼君放下报纸,怅然。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?她这副为他担心的样子,只怕他会觉得不过是假慈悲。
程肃清见曼君不作声,便说:“这个申请暂且搁在我这里,我也不签字,你们俩商量一下。我今天来,主要的目的,还是想劝劝你们。之前的事,你们都没有对错可分,毕竟立场不同,可你们好歹要往前看,再往怀里看看,孩子太小了,你们做父母的闹一闹,可想过最可怜的是孩子。为人父母,一切决定的出发点难道不是孩子吗?”
“佟卓尧的威力,不可低估,你还为他担心什么,他肯定会漂亮地打赢这仗,就算Y楼成了烂尾楼,佟氏集团也不会垮。”多多信心十足地说。
程肃清了解曼君的性格,情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她不是轻易就下决定的人,因为她比旁人更清楚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。她也不是糊涂之人,一经点拨就幡然醒悟。人不怕糊涂,最怕过于清醒。
“黎声在这里,香料不能焚点,你拿回去用掉,还有这个香炉,如此贵重,必要的时候,可变卖掉。暂不说你我的事,和-图-书现在公司一定需要不少钱,你别再来找我了,我要是想你,自会去看你。你妈要是同意,就把黎回送到我这里,让我照顾一段时间。”她一一悉数说。
“都是爸爸不好,让你少见了爸爸这么多天,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和妈妈,等会儿就带你去见哥哥和奶奶,还有你佟桐姐姐。”他说着,望着曼君,似是在等她的同意。
“佟少不会真的像那些专家分析的,去向任临树求助吧?哎呀,菜来了,尝尝我的手艺,这是我在大理学做的小蘑菇炒青菜。”
程肃清为难地看看佟卓尧,又看看曼君,手里的申请,让他两难。
他始终不明白,他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,让她执意不肯原谅他,如果是他和江照愿让她生出了误会,那一定是她多心了,他怎么会对江照愿有任何想法。从一开始,他就对江照愿没有半分好感,甚至,他故意聘请江照愿做自己的代理律师,也是暗下苦心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这蘑菇,我……”她欲言又止。
“我不准!”他斩钉截铁地回应。
“你把蘑菇炒了?”
门铃响了。她抱着黎声,起身去开门。
“顺其自然,我不再苛求和奢望,你别为我们操心了,下次我回律师楼,还有好多官司上的事要请教你。”曼君说。
不过,不按常理出牌的任临树,也许会伸出援手。